非死不可聊天室的窗口敞开,我正想把它关掉,寄居蟹要入壳了。“嘚!”哎呀,有人来敲我窗。是谁?原来是罗娜。一个遥远的名字,一个来自遥远国度的声音。有朋自远方来,打个招呼吧。
嗨,罗娜。好久不见。你好。拜克洛夫先生和太太可好?
“嘚!”要告诉你妈妈住到养老院去了,好难过。她的阿兹海默氏症恶化了,我们只好这样做。结婚三十七年了,这对爸爸是个很大的打击。可是,随着妈妈健康状况的每况愈下,他真的撑不下去了。妈妈在那里还挺好的,也是一种幸事吧。
“嘚!”是的,好久不见。你好。
是吗?我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。J曾经提起过她的状况。
“嘚!”是吗。
那你爸爸现在是…
(我其实想说“爸爸”,但是很快加了“你”。)
“嘚 !”那你下次和J通话时告诉他这事儿吧,我不常见到他。
“嘚 !”他还在家里。不过他周末就会过来我们这儿。
那谁照顾他?谁给他做饭?
“嘚 !” 他可以照顾自己,起码周日是这样。妈妈出了状况后都是他在做饭、打扫、洗衣等等,还要全职照顾妈妈。妈妈已经不能自己穿衣服了,也不能自己洗澡和如厕。都是爸爸在做这些家事,累坏了。上个月他得了病毒性肺炎,于是我们申请了铊麻黑里的养老院。妈妈上个礼拜二住进去的。
爸爸很会做饭。他吃很多鱼和鸡肉,我会给他煮汤。他礼拜二和礼拜四白天会过来我这里,晚上回去吃饭。
(太不可思议了。拜克洛夫先生会自己做饭。我没看错吧?)
是吗?爸爸会做饭,而其还很会做饭?我太惊讶了。他一定是向妈妈学的。哈哈。
(这回我真的写了“爸爸”、“妈妈”,把“你”省略了。)
“嘚 !”我的一个朋友每两个礼拜过去替他清洗和打扫一次。
“嘚 !”LOL。是的,他做得很好。
他的警觉性还好吗?记忆还清晰吗?他是否还记得我?
“嘚 !”是的,都很好。是的,记得非常清楚。
“嘚 !”他的警觉已不再如冰柱一般锋利,但还是很好的。他八十三岁了。
(突然很想哭,一颗心沉甸甸的。脑海里出现一个教堂,一个西装笔挺的绅士,一脸和蔼的笑意。他的臂弯里挽着一个待嫁的新娘,缓缓向神坛走去。)
他在婚礼上把新娘交给新郎,似乎是那么久远的事了。
“嘚 !”你好吗?
“嘚 !”是的。时间过得好快,不是吗?
是的,好快啊,不论好时光,坏时光。
(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。)
罗娜,对不起。我要工作去了。很高兴能够叙叙旧,保持联络。
“嘚 !”是的, 很高兴可以聊一聊。再见, 保重。
我离了线,关上聊天室的窗口, 鼻子很酸,心很难过。这叫人生无常吗?拜克洛夫先生和太太, 一对待我如亲生女儿的老夫妇, 我们今生就缘尽于此吗?我们还能再见面吗?我想说抱歉, 我想说对不起, 因为我没有完成你们的心愿, 我没有走完一条承诺的路, 因为我走不下去了, 我放弃了。可是, 你们会原谅我的, 不是吗?因为你们是那么充满爱心的爸爸和妈妈。是的, 爸爸、妈妈。我好想再叫一声:“爸爸、妈妈。”
我哭了, 无助地哭, 哭得心痛如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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